烤漆标牌 http://www.eszn.com 眼下,她离婚的关键阻碍,是很难用“夫妻感情破裂”这个理由去法院起诉离婚——因为丈夫明确表示过不同意离婚; 没有性生活,也不属于“夫妻感情破裂”的衡量标准; 而她也没法以受到“欺诈”为由,要求法院撤销当年的婚姻——因为同性恋目前并非《婚姻法》中认定“欺诈”或者“协迫”的要件之一。 1 2015年4月底的一个深夜,我们接到一起奇怪的报警。 一位李姓老妇人赶来派出所,说自己的丈夫曹某与儿媳何兰在家发生冲突,丈夫被儿媳用剪刀捅伤,刚刚送进医院,儿媳则不知去向。 之所以觉得奇怪,是因为听完李老太的报警后,我们当即联系了她丈夫,人确实在医院,刚处理完伤情。但曹某却在电话里说,自己受伤与儿媳无关,是自己夜里摸黑取东西时不小心伤到的,而且伤得并不重,已经处理好了;与此同时,同事也联系了何兰,何兰说自己正在朋友家,对于公公曹某受伤一事,自己完全不知情。 既然两名当事人都是这般说法,我和同事虽然不明白李老太的意图,但确实也没有调查的必要,便劝慰了几句,准备打发她回家。 但李老太却坚持说丈夫是被儿媳何兰捅了,要求警方立即着手调查。当时,她的情绪非常激动,并自称患有严重心脏病,同时带来了病历。言外之意大概是,如果我们不处理她的诉求,她就会在派出所犯心脏病。 稳妥起见,我又给曹某打去电话,让他来一趟派出所,当着我们面把受伤的情况说明一下,同时把自己妻子领回家去。 曹某在电话中再三推脱不过,终于还是来了派出所。 在派出所曹某向我们展示了包着纱布的右手,说自己夜里摸黑去客厅取剪刀,不小心割伤了手。我看了一下伤情,确实没什么大碍,刚想让他带罗某离开,却不料站在一旁的李老太突然冲上去,拉扯丈夫的裤带。 曹某当时还穿着睡衣裤,大概也没料到妻子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动作,睡裤随即被褪了下来。我们这才发现,在曹某大腿内侧的隐私位置上,同样也有一处包扎。“说,这是怎么回事!怎么能伤到这?!”李老太的吼声随之响起,带着异常的愤怒。 曹某可能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,一时间竟忘了把裤子提上。半晌才回过神来,一边提裤子一边解释说,这是剪刀从桌台上掉落过程中划伤了自己的私处,是因为受伤部位羞于启齿,所以刚才没跟警察说。但李老太却不依不饶,先是说曹某“放屁”,之后说“谁做了什么事谁心里清楚”,最后又转向我们,要我“把那个小婊子叫过来对质”。 面对妻子的指责,曹某就一直在旁边说“你想多了”,“你想哪儿去了”。看上去明显是不想通过警察处理这件事。 尽管从李老太的言语中,能明显感觉出她在怀疑什么,但这种事情既然当事人不想追究,也自然不在警方的处理范围之内。没想到,正当我组织措辞,打算再一次劝说李老太离开时,何兰却在闺蜜的陪伴下来了派出所。 何兰的突然出现令现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。 她约莫二十六七岁,面容姣好,只是面对警察时十分紧张,连头都不敢抬。 而她的婆婆自从何兰一出现,就死死地瞪着何兰,仿佛站在面前的不是儿媳,而是仇家。 “哎呀,你这不是来添乱嘛——”公公曹某见何兰来了,忽然咆哮一声,转身便往派出所大厅外走去,同事没喊住他。李老太站在窗口朝曹某吼了几声,也不顶用。 见自己老公径直走了,李老太转过头来,把气都发在了儿媳何兰身上,说话间就要上前去伸手撕扯。我和同事见状赶忙制止,一番拉扯后,李老太被同事控制在大厅调解室,何兰和她闺蜜则跟我去了二楼办公室。 “今晚怎么回事?”办公室里,我问何兰。 但自从上了二楼,何兰就一直坐在沙发上哭,什么也不说。一直这样也不行,我把何兰闺蜜叫出来,问她何兰到底是怎么回事。闺蜜明显知道实情,但似乎也有难言之隐,支吾了半晌,最后却说,她再去劝劝何兰,这事儿还是得让何兰自己说。 又过了一会儿,何兰终于在闺蜜的劝说平复了下来,对我说,公公曹某的伤,的确是她造成的,“晚上我正在睡觉,迷迷糊糊看到眼前有个黑影,很害怕,便拿出放在枕头下面的剪刀给了他一下,结果就……” 何兰似乎是做了很大努力后才说出这句话的,但在我听来,这句话中却依旧有很多不合常理的地方。且不论刚才曹某自己说,是在厨房找剪刀时受的伤;单是何兰在自家床上睡觉,枕头下面为啥放着剪刀?况且她与家人同住,即便夜里屋里有“黑影”,不也该先问一句是谁吗?哪有上来就拿着剪刀“给一下子”的? 闺蜜好像也对何兰刚才的说法不满,在一旁劝她说:“既然都闹到派出所了,就别藏着掖着了,你还要忍到什么时候?” 起先何兰并不为闺蜜的话所动,依旧坚持自己的说法。直到最后闺蜜撂下一句“既然这样,以后你别再大半夜为这种事儿来找我了”后,转身就要走,何兰才说了实话—— “曹某趁我睡着后,把手伸到我内衣里,把我摸醒了,我把枕头下面的剪刀拿出来挥了几下,想赶走他……”何兰又解释说,之所以把剪刀藏在枕头下面,是因为这不是曹某第一次对她做这种事,平时曹某经常趁婆婆睡着后摸进她的房间,还钻进她的被窝,说是要跟她“谈心”。但曹某到底想干什么,彼此心知肚明。之前何兰警告过他几次,但是没用。 “她婆婆大概也是察觉到了什么,但一直怀疑是何兰勾引姓曹的。她婆婆本身就有心脏病,何兰怕她受不了,不敢跟她讲实话。何兰爸妈那边也不敢讲,外人又不好讲,出了事就只能往我家跑。我想问问警官,今儿晚上如果姓曹的告她故意伤害的话,何兰能告姓曹的‘强奸’吗?”何兰的闺蜜在一旁补充说。 我木然地点点头,这种警情我是第一次遇见,一时也有点懵。 2 “那个,你老公呢?他知道这事儿吗?”我整理了半天思路后,转头问何兰。 实话说,当时我还是有点不太相信何兰和她闺蜜的话,因为如果事情是真的,曹某不仅需要避开妻子,还得躲着儿子,怎么也不可能在家里如此肆无忌惮。 何兰一直不说话,半天过后,她闺蜜却冷哼一声,说何兰老公是个废物,知道了又能怎样?我摆摆手示意闺蜜不要多说话了,我问的是当事人,不是她。闺蜜只好抱着手机坐回到办公室沙发上。 又是好一阵沉默过后何兰终于开口,说她曾经委婉地告诉过丈夫,但丈夫听后没有任何反应。 “没有任何反应?”我有些难以置信。但转念想想,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可能。一方是自己的妻子,一方是自己的父亲,何兰丈夫夹在其中,或许确有一些难以启齿的原因让他不想直面,但问题是也不能就这么躲着啊? “躲是不行的,你老公是哪个单位的?叫什么?我叫他回来处理这事儿。”我问何兰,何兰却说她也不知道丈夫在哪儿。我说那你把你老公手机号告诉我,我去跟他沟通。何兰给了我一个号码,打过去,果然一直没有人接。 “我已经很久打不通这个号码了,不知道他是不是换了号,没告诉我。”何兰说。 我感到更奇怪了,既然是两口子,怎么会联系不上?换了号码怎么可能不告诉妻子?我要来何兰丈夫的姓名上系统查询。何兰丈夫叫曹东辰,网上显示的年龄跟何兰差不多,本地人,看照片是个很秀气的小伙子。 “你丈夫这是……?”我还想继续问何兰,但她只是摆摆手,说了句“感情不好”便不再说什么了。 既然她不想谈及丈夫,我也不好再说什么,只能继续跟她聊公公曹某的事情。 “那今晚上这事儿你想怎么处理?”我问何兰,她没说话,旁边的闺蜜再次替她开口,问我能不能把何兰的公公曹某抓起来。 我说如果真的涉嫌强奸的话,抓人法办是完全没有问题的。但问题是何兰手里有没有必要的证据,比如曹某涉嫌强奸、或者强制猥亵的视频资料,或者某些沾有曹某体液的衣物,否则警方也很难认定。因为毕竟何兰和曹某生活在同一屋檐下,又是亲属关系。 何兰说这些东西她都没有,而且公公曹某只是趁夜里婆婆睡着之后去摸她,暂时还没有其他行为。 反复考虑后,我打给值班领导请示,领导咨询过法制部门后,也没找到太好的办法。斟酌再三,决定再把曹某找过来谈一谈。 很快,曹某就被同事叫回了派出所,但是面对警方的问讯,曹某百般狡辩,并不承认自己有过类似行为,反而改口称要追究当晚何兰用剪刀划伤自己的责任。我问他刚才为何骗我们,曹某说自己当晚确实是去儿媳屋里拿东西,被“误伤”的,只是担心妻子多想,所以才撒了谎。 曹某和何兰二人各执一词,一时也分辨不出孰真孰假。我本想下楼去找李老太询问一些情况,毕竟她是报警人。但楼下同事却告诉我,李老太现在情绪很激动,吃了两次药情况还是不好,内勤刚通知了医院,让他们派辆急救车过来预防。这关口,如果不是很重要的事情,暂时不要惊动她,以防真出什么意外。 我只好又回到二楼办公室,征求何兰和曹某两人意见后,决定先对双方进行治安调解。同事旁敲侧击地进行了一番警告,随后就见曹某十分利索地在调解协议上签了字,表示不再追究儿媳划伤自己的责任。 我倾向于相信何兰的话是真的,看着曹某的作态,感觉又恶心又好笑。曹某签完字离开办公室,我对何兰说事已至此,为了自身安全尽快搬出公婆家。假如之后曹某再有类似行为,及时报警并注意收集证据。何兰使劲点了点头。 送何兰离开时,我又一次劝她,还是把这件事找合适的时机告诉丈夫。何兰没做任何表态,但从她的神情中,我感觉她似乎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。 3 等一个月后,我们再接到有关何兰的报警时,报案人换成了何兰的闺蜜。她在派出所值班大厅认出了我,扯住我胳膊时还喘得上气不接下气。我问她发生了什么事,她说何兰给她发了一条微信说要自杀,之后便再也联系不上了。说完闺蜜就把手机递给了我。 那条信息很长,大约有四五百字,大意是说自己被公婆逼得活不下去了,已经买好了安眠药。我看内容不像假的,便问何兰后来住在哪,她说还是住公婆家。“上次的事情后她没搬出去住吗?”闺蜜摇摇头。说她刚才已经去过何兰公婆家了,何兰不在,她公婆得知消息后,也出去找人了。 经调查,我发现何兰不久前刚在辖区一家旅馆开了房间,于是赶紧叫上同事和何兰闺蜜赶过去。路上我问闺蜜,公婆逼何兰做什么了?这都一个多月了,何兰还不搬出去,又是为什么?闺蜜叹了口气,说何兰有难言之隐,这次好像是因为离婚的事情。 我没太明白其中的关系,再问闺蜜,她却说何兰家的事情相当复杂,自己三两句也说不明白,让我还是问何兰本人吧。好在我们速度够快,在旅馆前台帮助下打开房门时,她刚吞下一整瓶安眠药不久,立即被我们送去了就近的医院抢救。 所幸送医及时,何兰身体并无大碍,医院有些治疗环节建议家属在场,我问她该打电话给谁,何兰不说话。我建议她把父母叫来,何兰却说不想让家人知道。 既然这样,我们征得医生同意后也没再坚持,让何兰闺蜜暂时负责照看她。确定何兰身体状况无碍后,我和同事开始例行向她询问这次自杀的原因。 第二次面对警察,病床上的何兰又向我们吐露了一些事情。 何兰说,上次从派出所回家后,虽然婆婆并没在派出所民警口中得到什么实质性的消息,但还是跟公公大吵了一架。吵架的结果是公公曹某被赶去别处住,自己则跟婆婆李老太住在一起。 想起了一个月前在派出所值班大厅里李老太看何兰的那副眼神,我对何兰说:“这种情况最好的解决办法不是你搬出去住吗?这种关系下的婆媳二人共处一室,会有什么好结果?”何兰说自己没工作,也没钱付房租,况且公婆也不允许自己出去住。 我更不明白了,怎么还会有这样的家庭关系? 何兰解释说,结婚后一直都是这样。婆婆要“看着”自己,防止有别的男人“趁虚而入”。 “趁虚而入”?我感觉这李老太甚是好笑。自己的老公管不好,却替儿子操心起了儿媳妇。 “你老公呢?上次的事儿告诉他了没?听说你们是要离婚?离就离呗,怎么还寻起了死?”同事也对何兰的做法感到不解。 “结婚时他们家给了我家一笔钱,上次的事情之后,我打算跟曹东辰离婚,他家就让我把钱拿出来……我拿不出钱来,他们就来逼我……”何兰说。 因为钱导致的婚姻家庭问题,派出所确实处理了不计其数,但对于何兰这事儿,我却觉得其中有些蹊跷。 一来,上次公公曹某侵犯何兰事发后,我建议她把此事告诉丈夫,夫妻俩共同商议解决办法,如此看来,何兰是直接向丈夫提出了离婚?是两人在此事上没达成共识? 二来,彩礼这东西哪有离婚时索回的,况且何兰和曹东辰已经共同生活了三年多,即便打官司,法律上也不会支持曹家的。 “他们家是怎么逼你的?还钱给他们?你告诉他们这彩礼钱他们要不着,不行去法院打官司呗,用得着想不开嘛……”我劝何兰说。 “他们现在说那个钱当初是借给我们家的,不是彩礼。两个人一起过日子的话就是一家人,这钱不用还。如果我要离婚,就得把钱拿回去。”何兰说。 我头一回听说这种下聘礼的方式,曹家老两口也算是让我开了眼。“那笔钱有多少?” “分两次给的,一次十几万,一次八十多万……”她说。 我吃了一惊,本地结婚彩礼大多在几万到十几万之间,曹家给了何兰这么多,的确有些匪夷所思。 “你婆家做什么的?”同事好奇地问何兰。她说公公曹某在临市开了一家工厂,效益不错。婆婆是退休职工,丈夫以前在公公厂里上班。曹家经济条件的确很不错,当时那笔钱也是何兰父亲提的,其实也没打算真要,只是想试试曹家的经济条件和诚意,没想到对方二话不说就给了。 “现在那笔钱呢?”我继续问何兰。 “当时大部分让我哥拿去用了,最后剩下十来万,我爸拿去翻新了老屋……”何兰说,至于她哥拿那笔钱做了什么,她说很可能是还赌债去了。以前她哥滥赌,欠了不少钱,追债的人经常追到家里,但这几年好像没再听家里人说她哥欠债的事儿了。而父亲翻新老屋也是为了给她哥娶媳妇,现在新嫂子过门没两年,而那笔钱可能只剩下了几万块,连零头都不够了。 这事确实有些棘手,如果当初那笔钱不是彩礼,曹家确实有索还的权利。想了想,我对何兰说,“你把这些情况跟公婆和父母两边都讲清楚就好。既然曹老头能对你做出那种事,你也不必太惯着他们。已经撕破了脸,这笔钱他家就是把你告到法院,法院是否判你们家还钱,也得有个说法。这钱谁来还?还款期限、数额是多少?也都得听法院的,他们还能把你逼死不成?” “他们家限我两个月内把那笔钱还上,否则……”何兰的话依旧说了一半便停了。 “哎呦,否则什么,你说啊!”同事终于耐不住性子,问了出来。 “否则就让她跟她大伯哥(丈夫的哥哥)生个孩子,孩子生下来再离婚,那笔钱可以以后慢慢还!”何兰一直语焉不详,一旁的闺蜜大概实在忍不住了,替她把话挑明了,“你死都不怕了,还怕说实话吗?费劲!”末了,她又加了一句。 我和同事两人都被这话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。 4 其实,何兰闺蜜的话只说对了一半。曹家原本的要求是,何兰若想离婚,得和丈夫曹东辰的同胞哥哥曹灰可生个男孩——必须得是男孩。 孩子生下后何兰可以和丈夫离婚,但孩子必须留在曹家抚养,之后那笔钱双方可以再商量。 至于为什么是曹灰可,是因为何兰嫂子已经连生了两胎了,都是女孩,医生说她现在的身体很难再怀,但曹家二老迫切想要一个男孩传宗接代。 我觉得荒唐至极,不明白为什么这年头还有人重男轻女到此种地步,更难以理解即便曹家二老想抱孙子、想要“传宗接代”,也该是去催小儿子曹东辰,怎么会想出这种乱伦的办法? “她老公是同性恋,一直喜欢男人。”最终还是何兰的闺蜜替她说出了答案。 我和同事一起看向何兰,过了许久,她点点头,算是证实了闺蜜的说法。 “我是结婚之后才发现这件事的。”既然闺蜜把话挑明了,何兰也就没再瞒着。她说丈夫自结婚后就没跟她有过任何身体接触,家里那张双人床,两人只在新婚当晚睡过一回。后来丈夫向她坦白,自己从中学时代便喜欢男性,大学时还交过三任男朋友,这个情况家里人都知道。也难怪之前何兰说自己跟丈夫“感情不好”,始终自己一人睡在公婆家里。我瞬间又觉得,当初结婚时曹家给何兰父亲的那百十来万,恐怕也没那么简单。 “结婚之前你就一点没发现吗?你俩咋认识的?”我继续问何兰。 她说她和丈夫曹东辰是通过一家相亲网站认识的,交往两个多月便结了婚。婚前她只知道曹家的经济条件很不错,曹东辰个人条件也很好,不仅人长相出众,毕业于省城一所重点大学,关键是对她还特别好,身上没有一点纨绔子弟的影子,她很满意。 何兰说婚前相处的两个多月里,曹东辰表现得非常绅士,行为举止也恰到好处。两人结婚前没有任何身体接触,曹东辰当时的解释说是为了“尊重她”。这句话不但没有引起何兰的怀疑,反而在那时提高了曹东辰在她眼中的好感。 相比于曹东辰的条件及其家世,何兰家则逊色很多。何兰只有技校学历,认识曹东辰前一直在城里一家商场的服装专柜做导购,父母都在家务农,家里还有一个不务正业的哥哥。 何兰唯一能拿出手的大概只有她的容貌,结婚前也曾有人提醒过她,婚姻这事不要儿戏,起码相处半年才能决定要不要结婚,但无奈当时,何兰面对曹东辰的追求已经上了头,加上家里人的催促,她便很快和曹东辰结了婚。 后来回想,唯一一次让何兰感觉有些诡异的事,发生在结婚前一个月左右。那时曹东辰有位大学同学来本地找他,吃饭时她也去了。那天曹东辰的同学很反常,饭桌上看她的眼神很怪,但又不像是看异性的那种怪。 那天,那位同学晚上喝了很多酒,临走时还抱着曹东辰不肯松手,但当时何兰以为只是同学跟丈夫多年未见,感情好而已,并没有多想。 “现在想想,那个男的可能就是曹东辰的‘男友’吧。”何兰说。 我不知道此刻该说些什么。看向身旁的同事,他跟我的反应差不多。 “既然你老公是这个情况,他当初为何还要跟你恋爱结婚?他明明不喜欢女性,和你在一起他自己能接受吗?”我问何兰。 何兰说她后来也问过丈夫,但曹东辰告诉她,这些都是他家人逼迫的。父母一直不能接受他的性取向,尤其是哥哥曹灰可连生两个女孩之后,父亲曹某认为这样下去曹家便“绝了后”,自己辛苦打拼了一辈子的财产都要随以后孙女的出嫁“便宜了别人家”,于是非逼着曹东辰找个女人结婚,给家里留个男丁。母亲李老太更是在曹东辰的婚事上以死相逼,但她给儿子承诺说,只要能生个男孩,不用他来养,而且家里以后也不会再干涉他究竟是跟男人还是女人在一起。 曹东辰顺从了父母的意见,跟何兰相亲并结了婚。但对于生孩子这件事,他始终无法接受。公婆想过试管婴儿之类的途径,但也被曹东辰拒绝。最后,他干脆选择了用逃跑来躲避家里的压力。 两年前他便跑去了武汉,跟他的“男朋友”住在一起。偶尔回家也只是拿钱取物,站站便走,从没碰过妻子何兰一下,甚至话都没说过几句。 丈夫曹东辰“离家出走”后,婆婆便把何兰“看”了起来。虽然儿子对年轻貌美的儿媳不感兴趣,但外面对王“感兴趣”的男人却不在少数,罗某担心儿子不在家的日子里,花重金聘来的儿媳便宜了外面的“野男人”。 “她(罗某)不让我上班,说家里能养得起我,不让我跟异性朋友见面,哪怕跟陌生异性多说几句话她就会发火,这两年除了睡觉外,无论干什么她都要跟着我……”何兰说,就连自己唯一的闺蜜也被婆婆频频骚扰,警告她不要介绍年轻男性和何兰接触认识。 我无话可说,感觉李老太的行为已经反映出她多少有些心理变态了。 “你提离婚,曹东辰什么态度?”我又问何兰。 本以为曹东辰已经向妻子坦白了自己是同性恋的事实,且已说明自己当年的“恋爱”和“结婚”都是受家人胁迫,当何兰提出离婚时,他应该举双手赞成,毕竟对双方来说都是解脱。但何兰却告诉我,这些年她不知提过多少次离婚,但曹东辰始终不同意,理由是他母亲有严重的心脏病,经不起自己离婚的打击。 何兰也曾经数次哀求曹东辰,问他什么时候才能“放过”自己,曹东辰说自己也不知道,只能走一步看一步。但对于何兰跟哥哥曹灰可“生孩子”这事儿,曹东辰的态度竟然是默许的。 我长叹一声,看来曹家老两口当年给小儿子娶妻时的动机的确不纯,慷慨掏出的一百多万,也只是拴住一个工具而已。我又问何兰:“你父母那边知道曹东辰是这个情况吗?” 何兰哭着说她跟家人说过,爸妈都是农民,并不理解什么是“同性恋”,什么是“同妻”。但听说离婚要归还曹家当初给的那笔钱时,父母哥嫂都不同意,先是说家里没钱,给不出来,后来又怪何兰不会跟老公过日子,“拴不住男人的心”。 “说白了,就是因为那笔钱,不愿把那笔钱拿回来罢了。”何兰哭着说,她的嫂子甚至私下劝自己,说女人嘛,跟谁过不是过,跟谁生孩子不是生孩子。生个男孩能抵一百多万,以后还能继承曹家财产,为啥不生?换她她就去生。 我让她赶紧打住,不要再说了,再说下去连我也要生气了。 5 离开医院后,我和同事去了曹家。一来需要核实何兰的说法,二来如果事实真如她所说的那样,我们想帮她做点什么。 但这次我们吃了闭门羹。何兰的公婆拒绝跟我们谈论这件事,两人一个说“没有的事,听她胡说八道”,一个说“你们再这样多管闲事我可要犯病了”。 无奈,我们又转去了曹灰可家,曹灰可承认了弟弟曹东辰的性取向,也说当年曹东辰和何兰结婚一事,确实是因为受到了父母的压力。但他本人矢口否认父母要求自己和弟媳“生孩子”一事,只是在我们走后,曹灰可的妻子、就是何兰的嫂子悄悄给我们打了电话,证实了何兰之前的说法。 “这事儿真要成了,对曹灰可老婆没有丁点好处,她肯定会跟我们说实话。”同事说。我点点头,问他这事儿接下来怎么办?同事想了半天,说眼下好像真没啥办法能帮何兰,曹家老两口那边只能劝诫谈话,最多给个警告。毕竟这事儿他们目前只是停在口头上,并没有真去付诸实施。何兰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离婚,赶紧脱离这个畸形的家庭。 “但说起离婚这个事情,也有一个关键阻碍,就是何兰现在很难用‘夫妻感情破裂’这个理由去法院起诉离婚,因为曹东辰明确表示过不同意离婚;没有性生活也不属于‘夫妻感情破裂’的衡量标准;她也没法以受到‘欺诈’为由,要求法院撤销当年的婚姻,因为同性恋目前并非《婚姻法》中认定‘欺诈’或者‘协迫'的要件之一。”同事无奈地说。 “再没别的办法了?”我问同事。他想了很久,说好像真没什么法子了。 “曹家明摆着最初就是奔着坑她来的,局早就做好了。给她家那一百多万估计也是个‘双保险’,万一前面的计划不成功,这笔钱就是扯住何兰的最后一根线,弄不好姓曹的一家结婚前就把何兰娘家的情况打听清楚了。知道这笔钱给了她,肯定还不上。”同事说,何兰这姑娘当年也是拎不清,婚姻大事,两个月的时间就敢确定。 我说这也难免,当年曹东辰年少多金、长得又好、还会疼人,只要隐瞒了自己的性取向,换哪个姑娘不动心?估计何兰也是怕夜长梦多,如意郎君跑了。 “也就是说这样下去,无论何兰和曹东辰离婚不离婚,曹家肯定得死一个人喽?”我半开玩笑地对同事说。同事瞬间明白了我的意思。的确,离婚的话李老太肯定要死要活,不离婚的话何兰寻死觅活。这事儿里外里得“死”一个。 “症结在于曹家自己,那老两口非要儿子生儿子,儿子又不肯生孩子。何兰实际就是他们花钱‘买’来的一个传宗接代的工具而已,她娘家那边也是见钱眼开,这种事情放在哪个亲爹娘身上能让自家女儿吃这种亏……这姑娘着实可怜啊!”同事说。 “妈的!姓曹的老头也真是个人渣,大半夜去骚扰儿媳妇,难不成儿子不行,他还想自己上手吗?”我啐了一句。同事没说话,似乎在思考什么。 “她离婚这个事儿倒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,只要何兰能够拿到丈夫曹东辰是同性恋的切实证据——比如与同性发生关系的视频,或者再让曹东辰把当初跟她坦白的那些话说一遍,录下来,交给法院。或许这样也能让法院认定两人‘夫妻感情破裂’,而后判他们离婚。”同事说。 我也叹了口气,说这话等于没说,眼下曹家人已经知道了何兰的目的和诉求,肯定会防着她,尤其是丈夫曹东辰,怎么可能再把那些话说一遍呢? 何兰出院后,偷偷来派出所找过我一次,还是想打听如何才能跟丈夫曹东辰离婚。 我把之前同事说的话告诉了她,但她很为难,说自己现在根本不知道丈夫身在何处。我建议她找个律师咨询一下,她却说自己没有钱,根本请不起律师。无奈,我帮她联系了本地妇联,又帮她找了一位有些交情的律师朋友,算是暂时解决了钱的问题。后来我便没再关注这件事了。 直到4年后,2020年8月,我在街上偶遇何兰,见她身边跟着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。她还认得我,寒暄了几句,我看着孩子问她:“是曹东辰回心转意了?”何兰却摆摆手,说了句“不是”,又说自己还有要紧事,便领着孩子匆匆离开了。 又过了一段时间,律师朋友出差来到我所在的城市,一起吃饭时聊起当年何兰的案子。朋友感慨说,那个案子拖了一年多,大概算是他从业以来办得最艰难的一起案子了。 “我先尝试跟曹家人谈判,看能否协议离婚。但曹家一直闭门不开,曹东辰则躲在武汉不露面。”律师朋友说,协议无果,只能起诉离婚。法院一审果然驳回了离婚请求,因为曹东辰不同意,也不承认自己是同性恋,何兰又拿不出证明“夫妻感情破裂”的证据,况且她还一直跟公婆住在一起,花着他家的钱。 “那时我才意识到,曹家人做的这个局有多毒,他们早就预判了各种结果,把所有能想到的漏洞都提前堵上了……”律师朋友接着说。虽然曹家人不明说,但他们的目的昭然若揭,“借腹生子”嘛。至于之前我们想到的那些,诸如尝试拿到曹东辰与“男友”一起生活的视频录像、曹东辰向何兰“坦白”的话之类的证据等等,所有的获取尝试都失败了。 “那她最后怎么离的婚?现在身边那个小男孩又是谁的?”我问律师朋友。 他笑了笑,摇摇头。“何兰有个前男友,当年跟她一起在商场工作的,遇见曹东辰之后两人分了手,何兰现在的孩子是他的。这姑娘估计也是实在没办法了,还是‘夫妻感情破裂’,第二次法院判了……” 朋友说,何兰怀了孩子之后,本想净身出户,但曹家不但要求王家还钱,还额外提出了赔偿。法院没有支持额外赔偿,但当初结婚时给的那笔钱的大部分也没被认定为“彩礼”,后续另案处理了。 另案的诉讼双方是男方家人和何兰的父亲,他们又各自聘请了律师,我的律师朋友也没再参与。听说,因为何兰怀的是前男友的孩子,何兰父亲起初还想跟前男友家商量,那笔百十来万的还款由前男友家出,作为“补偿”。前男友家自然不愿意,最后只给了王家不到十万块;而曹家那笔钱在最初给王家时,并没有像正常借款那样写明归还时间,法院因此进行了调解,双方另行约定了还钱的方式和金额,“但还是肯定要还的”。 “听说何兰离婚后不久,李老太太就病死了。看你给我介绍的好活,现在姓曹的一家恨死我了,这都多少年了,他们还在网上发帖子骂我呢……”最后,朋友说。 【本文纯属虚构,如有雷同纯属巧合。】 ![](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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